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隆冬的蛇会群聚在蛇窝中冬眠,一旦同伴相继死去,留下独活的那只大概率也会在不久后被冻死。
(资料图片)
当然,严酷的冬季不会出现在伊比利斯,这里 ,是任何外地人都不敢踏足的禁忌之城。
温暖的气候,像是温水煮青蛙。
城市的诞生仿佛是为了承接诅咒,伊比利斯平静的表象下,是处处的怪诞反常。
不见天日的街道,不分昼夜,只有各色的灯光照明。
夜晚猩红的光线折射在地面的水洼里,没了伞的遮挡,很快又被胡乱的雨点打碎。
又下雨了。
黑亮的雨靴被溅上几个泥点,我撑伞伫立在路中间,脚下的沥青路上还有昨天没有处理掉的刹车痕迹。
这么敷衍的办事态度,真是。
好极了。
我不禁弯起了嘴角,只是一瞬间突然看到了路边歪倒着的射灯,又没了表情。
射灯的灯杆已经彻底折了,现在还没亮起,怕是被撞断了电路。
肯定被撞坏了,昨天的车祸就在这,撞死了我的姐姐。
只一眼,就能看清上面干涸的斑斑血迹。
“小妹妹,打扰了,请问这里就是伊比利斯吗?”
一道温柔的男声从身后传来,他披着一身黑色雨衣,时不时抬手擦拭着金丝眼镜上的雨水。
“你再往前一步,就是了。”
我不轻不重地回答没有被雨声覆盖,似乎是为表谢意,他微微颔首致意,还露出了一个微笑。
男人迈了一步,踏上这条沥青路。
如此平常的举动,我不免有些瞳孔颤动,这个外来的男人居然主动迈进了伊比利斯的地界。
“你好,你是本地人吧?”
男人半蹲下身子与我平视,雨伞边缘的水滴也滑到他的眼镜上,让他不得已摘下了眼镜。
“你是什么人?”
“我叫金硕珍。”
他话一顿,又是一个温和的笑脸,“是个业余探险家。”
真是个怪人。
我没心思理他,只是转过身继续看着这片车祸现场。
我得找出姐姐死亡的真相才行。
这场大雨冲刷掉了不少痕迹,现场找不到关于肇事者的任何关联线索。
我沿着刹车痕反复地走,在脑海中推演着车辆的路径轨迹,身后的金硕珍一动不动地站在不远处,盯得我有些不适。
我最讨厌别人的视线投过来,除了姐姐。
“既然要探险,就请去城中心吧。”
本以为这样就能赶走这个碍事的男人,毕竟地界边境没什么不寻常。
金硕珍却大胆站到了我面前,把我手里的伞提高了些,钻了进来。
“小妹妹,是遇到难题了吗,我探险遇到过不少疑难事件,说不定我可以帮你。”
我有些疑心金硕珍突如其来的热情,如此靠近的距离也只和姐姐有过。
我退后一步,心绪惶恐下不禁咳嗽起来。
他有些意外地看着我咳喘,想关心又不敢靠近。
“你怎么了?”
猛烈地咳嗽渐渐平息,我绕过金硕珍并不打算回应,或者说,我也忘记是什么时候填的毛病了。
“先别走,我们做个交易吧?我帮你解决你的难题,你来做我的探险向导。”
如此简单的交易,我有些心动。
利落地答应了他后,他倒是自来熟地问起了我的名字和年纪。
“我叫晓晓……属蛇。”
或许是这个外来人的确比我见多识广,即使是下着雨的此刻,他也轻松分析出了车祸原因。
“射灯的光照角度应该刚好晃到了肇事司机的眼睛,高亮度致使射灯附近形成了视线盲区。是意外肇事。”
这样的解释和伊比利斯无用的警察说法一致,是我最不想听的话。
可是,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个什么样的答案,只是潜意识里总觉得有蹊跷。
“姐姐不会无缘无故跑来边界,我不信是意外。”
“射灯的角度一定是人为调动,或许,你可以从你姐姐身上查起。”
金硕珍蹲在地上扒拉着破铜烂铁样的射灯,调整角度的螺丝在车祸撞击后也没有松动,只能说明,这个角度是刻意调整的。
“雨这么大,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?”
破烂的小房子逼仄昏暗,家里乱七八糟的日用品堆得没有落脚的地方。
金硕珍脱下滴水的雨衣挂在门口,艰难地走到了沙发边,狭小的空隙甚至放不下他那双长腿。
一间紧闭的房门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线,至少其他地方都没有窗。
“那间屋可以打开吗?”
我从愣神中缓过神来,仓皇地握住了那间屋的门把手,下意识地抗拒有人打开它。
“你别紧张,我看你的衣袖湿了,应该要去换一件吧?”
衣袖还在滴水,我想了想,换洗的衣服在那间屋里。
思索片刻,我进去换了衣服。
——叩叩——
刚换好衣服,门外的敲门声把我从过去的思绪里拉了回来,我熟练地打开房门,这样的动作我过去应该做过无数次。
金硕珍看起来有些意外,敲门的手还停在半空。
“我以为你不会开门呢。哦对了,停电了。”
他让开身子,让我也看到了漆黑一片的客厅。
“我没钱交电费。”
卧室里的百叶窗透出丝丝霓虹光线,成了屋里唯一的光亮。
猩红的那一束光落在桌前的破烂笔记本上,陈旧的皮子开裂,像是狰狞的血色伤口。
不知本子中是否也藏有这样可怖的伤疤。
我不自觉拿起那个本子,连自己也分不清是在缅怀姐姐,还是想触及日记本里页页绝望的过去。
“这是姐姐的房间。”
衣柜里的长短袖叠得整齐,和客厅的混乱大相径庭。
我卷起衣袖,摊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。
在手指下,是一个太阳图案。
“我姐姐叫朝朝,是朝阳的朝。”
难怪是个太阳图案,金硕珍这样想。
日记本翻开,里面狰狞的字迹在猩红灯光下更加刺眼,字字句句都让人窒息颤抖。
「为什么他们要杀死那只流浪小狗!为什么我的请求他们都装作听不见!」
「听我说啊!请你们听我说!!!」
「邻居要偷偷离开伊比利斯,他被抓回来了……为什么大家那么冷漠,他只是想出去看看太阳……」
「今天在加油站后的水沟里看到了邻居腐烂的尸体,他们杀人了……他们都疯了!」
「我不要留在伊比利斯!我一定要逃出去!」
又是一页翻过,执笔的人好像也在被这座城市同化。
「今天又死了一条流浪狗,它不属于我,我没权利插手」
「逃不出去……又是这样……」
我颤抖着翻开下一页,那些疯魔的文字好像也揪扯着我的神经,意识里闪过几分感同身受。
「水沟的水好脏,灌进口鼻那么久还没窒息,呼吸好臭」
「手腕流的血好像那条流浪狗……怎么又没死」
「腿摔断了哈哈哈……那些人终于不在暗处盯着我了……要是摔死了,就再也不用看见他们了」
「生病了……不是早就都病了吗,全都有病,全都是疯子哈哈哈……」
最后一行字被红笔粗描了许多遍,脆弱的纸张也破了洞。
日记的主人好像疯了,又好像还清醒着。
「只有伊比利斯没有太阳吗」
金硕珍接过我手里的日记本,不忍看下去却还是皱着眉看了一遍又一遍。
伊比利斯比它血色的灯光更加残忍,活生生被逼疯的人无处可躲,无处可去。
“你们,都无法离开伊比利斯吗?”
他的话只是一遍遍响在脑海里,我却始终组织不出一句回答。
迟钝地站在原地,百叶窗像个牢笼,我被困其中,逃不出这里,更逃不出伊比利斯。
呼吸变得急促,我慌张地爬上桌子,扒开百叶窗去看窗外,水泥台上的鞋印被烙印在那。
那天新砌的台面,摔断的腿,是从这里跳下去的。
原来我也没有重视过姐姐的痛苦。
原来我也是她坠入深渊推波助澜的一双手。
“是他们发现了姐姐要逃出去,所以策划了车祸吗?”
没有得到金硕珍的回答,他也没有问我“他们”是谁。
他也清楚,这个答案,我们都心知肚明。
之后几天,我按照金硕珍的要求带他游走在伊比利斯荒芜脏乱的每一条街道。
那些目光再次聚集过来,审视在我和金硕珍身上,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席卷全身,恐惧的震颤被金硕珍温热的手心化解。
“别怕。”
又是一天,他向我坦白了一件事。
那也是他来到伊比利斯的原因。
“晓晓,我其实不是什么探险家,而是一名社会科学家。”
“科学家?研究发明的科学家?”
“不是,是研究人类社会行为的研究者。我来伊比利斯是为了搞清楚这里封闭式社会的原因 。”
“那你找到答案了吗?”
“嗯,找到了。”
听到他的话,我不知道该是什么心情,他找到了答案,是不是也要走了。
姐姐离我而去,那时她也没有想带我一起走。
金硕珍停下脚步看着身后没有跟上他的我,并没有察觉到我不对劲的情绪。
“怎么了,晓晓。”
“我腿疼,走不动了。”
只一句话,他就蹲在了我身前,宽广的肩膀承托起我无处可依的不安。
“我背你。”
这些天来,伊比利斯的天气越发炎热,汗水甚至湿透了我的衣袖。
回家的路上,我拉着袖口给金硕珍擦了汗,金丝镜框下的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,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又恢复了那副柔和的样子。
“如果我要离开了,你和我一起走吧。”
“如果逃不出去呢?”
牢笼困境中,许诺不能当必然来听。
金硕珍也没再提及,只是换了个话题。
“这几日气温热了许多,往年的伊比利斯也是这样吗?”
“往年……”
说实话,我有些记不起来了。
只记得,往年的这个时候,我常穿的是一件橙色短袖。
“也许没这么热吧。”
气候异常,却又不见太阳,伊比利斯的怪异让金硕珍不敢多想。
近几日,他注意到街上咳嗽的人越来越多,他也怀疑过,肩上时常眼神呆滞的小姑娘是否仍对他有所隐瞒。
但他不想逼迫着去问。
我是自私,这一点似乎是伊比利斯所有居民的共同点。
我把金硕珍带到了一座疫场,这就是伊比利斯如今最大的秘密。
城市中病毒肆虐,落后的伊比利斯根本没有特效药,每天都有人死去。
而咳嗽,就是症状之一。
红色的塑料布包裹着不知是奄奄一息的活人还是腐烂发臭的死人。
最后在地下坑堆被一同点燃。
从那里回家的路上,我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,直到听到了他猛烈的咳嗽声。
我停下脚步,也许在金硕珍看来,面前的我,和那些拉人下地狱的其他恶人没什么区别。
“科学家,你也走不了了。”
这种病毒发病很快,致死也很快。
他却丝毫没有被害的恐惧愤怒,只是温柔地笑了笑。
“我不是科学家,是研究员。”
他的话我听着莫名不爽,再次转身要离开。
他又开了口。
这一次不是打趣。
“想要寻死的人,真的是你姐姐吗?”
我的身体像生了锈一样艰难转身,脸上的表情从不解到迷茫。
我也在认真思考金硕珍的话。
如果不是姐姐,那是谁?
金硕珍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我面前,他牵起我的手腕,拉下了长长的衣袖。
纤细的手臂上,满是嶙峋骇人的疤痕。
苍白的肌肤不知从前被割开多少次,又有多少鲜血从这里流出。
想到答案的那一刻,我竟然在这炎热天气里有些发冷,那是害怕在蔓延。
我想起来了,不是姐姐,是我。
疯了的人,是我自己。
时常咳嗽的毛病,是跳河后留下的后遗症。
下意识不想看到自己的疤痕,所以即使有短袖,也还是换了长袖衣衫。
路走多了,腿就会很疼,那是曾经摔断又愈合的骨头在疼。
那间拥有唯一的窗子的小房间,也不是姐姐的房间,而是我的。
日记本也是我的。
精神错乱后,是姐姐把我的衣柜叠得整整齐齐,怕我找不到最喜欢的那件橙色短衫。
挤在沙发上睡了一夜又一夜的是姐姐,被日用品堆满空间无处舒展身子的是姐姐,见不到光待在漆黑中的,也是姐姐。
我的神经似乎在崩断,我所以为的自私的姐姐,之所以会去伊比利斯边界,是为了计划带我出逃。
她从来没想过丢下我,即使我变成了个疯子。
那天,我不知道哭了多久,一直抱着她的小坛子呆呆地看着城市中心升起的浓烟。
金硕珍说他找到了方法,要带我离开。
“这种病毒在城外就有特效药,我们都不会死,和我走吧。”
“我不走了。”
再次恢复精神的眼眸希冀地看着金硕珍,提到姐姐时,满眼都是亮光。
“你带我姐姐离开这吧。”
离开伊比利斯是我和姐姐一直以来的向往,我总不能让她永远留在这。
“一定要报仇吗?”
“那不是报仇……”
只是我要以最值得的方式去见姐姐了。
分别那天,金硕珍带着朝朝的小坛子偷偷逃出了伊比利斯,隔着那条初见的沥青路,他见证着晓色的升起。
他也没有把晓晓留在那,小坛子上,系着一条纯白无染的绷带,上面画了一颗太阳。
那是朝朝在给晓晓包扎手腕时,画在绷带上的太阳。
也是晓晓无比珍藏,不忍染上血渍的珍宝。
「姐姐说,活下去,就一定能看到太阳。」
蛇没有死在漫天大雪,而是在滚烫中烧成了比肩太阳的火舌。
火光照亮了伊比利斯不分昼夜的天穹,凛冬杀不死伊比利斯,能吞噬它的,只有绝望。
PS.
伊比利斯没有真正的冬天,这里的冬天暗指绝望。
蛇在冬季群聚,是绝望中互相依存的姐妹,一方死去,另一方也注定会在绝望中死去。
伊比利斯的居民在长期怪异的环境下都有些疯魔,他们不许人逃离苦难,也想把外来人拉入深渊。
他们冷漠心狠,法治等同虚设的伊比利斯,没人明面杀人,却又杀了不少人。
伊比利斯,城市名与欧洲神话代表绝望的死神伊比利斯同名。
(故事是昨晚做梦的内容改编,觉得很有趣就迫不及待写成故事了,月落今朝这两天就会更新的~)